红色和灰色

文|足球周刊记者闫宇

2016-17赛季才刚刚开始，未来还充满不确定性。然而，对于阿尔塞纳·温格来说，这一年注定不同寻常：这位法国人1996年来到伦敦，已经执教阿森纳20年。

这是一个伟大的里程碑，同时也伴随着非凡的成就——在教授的带领下，阿森纳已经连续19个赛季征战欧冠，仅次于连续20个赛季参加该项赛事的皇马。教授也超越了连续18个赛季出战该项赛事的弗格森，稳坐欧冠“出勤率最稳定”主帅的宝座。

枪手近18个赛季的欧冠成绩为1次亚军、1次进入半决赛、4次进入四分之一决赛、8次闯入16强、2次进入小组赛第2轮、2次进入小组赛。

可惜稳定不代表完美，甚至不代表美好。这项无人能及的纪录，在有些人眼中，恐怕只是温格“活下去”的法宝。一个里程碑，也可能变成“悲剧的里程碑”，不仅因为枪手球迷的大规模抗议还在持续，更因为这是温格目前合同的最后一年。今年10月将年满67岁的法国人，至今仍未续约。如果阿森纳不开出新合同，那么他个人连续欧冠出场纪录将不可避免地终结，球队纪录也看上去岌岌可危……

有球迷在球场上举着横幅，要求更换主教练：“是时候换人了，阿森纳俱乐部不是温格俱乐部。#温格下课#。”

20个赛季太长了，对于很多枪手球迷来说，足以让他们忘记温格早年所做的事情，更何况很多年轻球迷根本没有经历过那段时期。所以大多数人印象最深的还是温格和枪手近几年的苦战：没有辉煌，没有惊喜，只有16强不断被淘汰。但这不是阿森纳的全部，也不是温格式枪手的固定面孔，毕竟他们也曾经充满活力，也曾经辉煌。

就连最坚定的“反温格”也无法否认法国人给阿森纳带来的巨大改变。当温格从名古屋来到伦敦时，抱着鄙夷态度的英国媒体刊登了标题：“温格是谁？”，意思是这位日本日职的法国人名不见经传。但那时的阿森纳在海外的名声哪能和今天相比？虽然在乔治·格雷厄姆的带领下，枪手在1990-91赛季已经凭借老牌英甲冠军闯入欧冠，但更多时候他们只是欧冠冠军或者联盟杯冠军。

1997-98赛季是温格执教阿森纳的第一个完整赛季，阿森纳队在联赛中以1分之差击败了弗格森的曼联队，在足总杯决赛中以2比0战胜了纽卡斯尔联队，教授夺得了执教阿森纳期间的第一个双冠王。

英超时代，正是温格将阿森纳迅速带入了欧洲欧冠的殿堂。1997-98赛季，首次在英超执教整整一个赛季的法国人为枪手带来了英超和足总杯双冠王，正式与曼联开启了双冠王的争夺。此后一直到2003-04赛季，是温格在英格兰最辉煌的时期，他三次夺得英超冠军，其中包括一个伟大的不败赛季，枪手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欧冠的常客。当然，这也得益于赛事的扩大——在1992年更名为“欧洲冠军联赛”之后，欧冠逐渐扩大，从1997-98赛季开始，不再局限于各国冠军。

温格率队以不败战绩夺得2003-04赛季英超联赛冠军，并创下连续49场联赛不败的纪录，这是前无古人，后人也难以做到的。

实力与运气让温格的枪手成为欧冠赛场上的一支主力军，从前两年小组赛首轮失利到连续闯入第二阶段比赛，阿森纳也完成了在欧洲赛场上的蜕变。2003-04赛季，他们在不断探索、不断进取中，已经迈上了一个新台阶。虽然在欧冠1/4决赛中被切尔西淘汰，但英超不败夺冠、波尔图夺得欧洲冠军的事实，让枪手坚信，他们距离欧冠奖杯已经不远了。

随后几年，阿森纳确实一度接近夺得欧冠冠军。2005-06赛季，他们杀入决赛，在少打一人的情况下领先至第76分钟，但最终以1-2败给巴塞罗那，这个结果让枪手球迷惋惜不已。不过那一年阿森纳其实很幸运，他们在淘汰赛中不失一球，先后挤掉皇马、尤文图斯和比利亚雷亚尔。枪手依靠的不仅是明星前锋亨利，还有一条临时拼凑却极为稳定的年轻后防线：弗拉米尼、森德罗斯、科洛·图雷和埃布埃……这些名字中，年纪最大的当时不超过25岁，最小的森德罗斯也只有21岁。

错失欧冠冠军或许是温格执教阿森纳期间最大的遗憾。

后防线出乎意料的年轻，前场有18岁的法布雷加斯和23岁的雷耶斯，当时的阿森纳给人一种青春风暴的感觉，仿佛要在欧洲掀起一股风暴。然而2006年，温格的枪手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他们险些跌出英超前四，2006-07赛季欧冠最后一轮败给死敌热刺，才保住了一席之地。这其实也预示着温格的球队在双线作战时，很难再有大的作为。

热刺在英超上轮前的“球员中毒事件”成为英超悬案，而侥幸超越的阿森纳则将欧战“巅峰期”延续了4年。直到2009-10赛季，阿森纳才最后一次打进欧冠八强，他们与巴萨的八强战也是惊天动地。先是在酋长球场2-2战平，随后又在诺坎普率先进球。但随后他们又败在巨星梅西手下，连丢4球，分崩离析。之后，阿森纳再也没有挑战超级球队或巨星的实力。

枪手队2009-10赛季在四分之一决赛中被巴塞罗那淘汰，此后成为“欧冠十六强”，连续六个赛季在16强中被淘汰。

当阿森纳连续几年无缘八强，自信心被挫折夺走的时候，哪怕是打出了“最好的平局”，比如法甲主场1-3输给摩纳哥，他们还是会“学会捷径”。

六年的“十六郎”身份让这支球队彻底失去了欧冠争夺者的气质，这与温格最初的志向相去甚远。法国人的终极梦想并非征服英格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早早夺得双冠王的温格已经实现了这一点，教授的夙愿是带领球队征服欧洲，俱乐部赛事的最高荣誉是他唯一未曾实现的目标。

如今的枪手以细腻的球风著称，但在90年代末，他们仍然带有浓重的英国风格。阿森纳最拿手的就是防守反击，后防线几乎全是英国人。这套战术在英超很好用，但在欧冠赛场上就不够犀利了。最明显的例子就是1998-99赛季，阿森纳在英超赛场上只被对手攻入17球。但在欧冠小组赛上却丢了8球。

上个世纪阿森纳的后防线几乎全部由英格兰球员组成，例如李·迪克森（左一）、尼古拉斯·温特伯恩（中）和马丁·科恩（右一）。

后来，枪手越来越偏向技术化，这是温格的偏好，或许也是适应欧战的考虑。不管原因如何，结果就是枪手一度看起来像是为欧冠而生的。他们的后场变成了多国力量，法国球员踢中场和前场，并逐渐吸纳西班牙的年轻球员。随之而来的副作用是球队变得有些“弱”，他们开始惧怕那些风格强硬的传统英式球队，比如阿勒代斯的博尔顿。

但温格并不介意。两次国内双冠王和一个不败的冠军赛季，这位浪漫的法国人只想迈向更高的巅峰——不只是夺得欧冠奖杯，还要用自己独特的风格去实现。“时尚足球”是温格在本世纪初职业生涯巅峰时期提出的概念06年欧冠决赛枪手阵容，他崇尚华丽进攻，鄙视一切只为取胜的功利足球。可惜，巅峰时期的枪手最终倒在了“功利主义”面前——穆里尼奥引领的反攻风潮席卷了英超。在切尔西崛起之后，枪手再也没能夺得联赛冠军。

温格初到英超时是弗格森最大的对手，但近十几年来他在与曼联的各项交锋中均处于下风，赛后看到爵爷安慰教授的画面并不稀奇。

事实证明，内战逐渐褪色的阿森纳，同样可以凭借梦想在欧冠赛场上奋战。自2006年闯入欧冠决赛以来，枪手的英超排名一直排在亚军以下，直到上赛季。但他们在随后的四个赛季里，依然三次闯入四分之一决赛，一次闯入半决赛。那时的温格和他的球队，多少有些绝望，仿佛欧冠的荣耀代表了一切。可惜阿森纳的球技始终不如人，不擅长临场指挥的温格始终没有突破。

当实现梦想的可能性越来越小，这支因梦想而凝聚起来的队伍开始分崩离析。当法布雷加斯、范佩西等80后支柱球员相继离开时，枪手队的整体实力已然出现下滑迹象，必须更早地将精力集中在联赛上，才能保证下赛季能够继续参加欧冠比赛。

对于温格来说，欧冠已经不再是他的终极目标，而是维护自己声誉、增加收入的底线。温格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展望未来。因此，2012年，教授发表了那句名言：“欧冠资格也是一座奖杯。”

关于阿森纳“争夺前四”的笑话已经流传多年了。

两次免费加盟阿森纳的弗拉米尼，正是温格“花小钱办大事”的典型，法国人在前期的表现可圈可点，但后期的表现却不怎么样，这也和教授执教初期和后期的反差颇有几分相似。

虽然凭借“阵容结构稳定”的枪手在混乱的2015-16赛季曾有过一线重夺英超冠军的希望，但结果却是群雄陨落、莱斯特城童话般的结局。再次两手空空的温格错失了在联赛中翻盘的最好机会，或许也是最后的机会。因为2016-17赛季注定与以往不同，英超名帅之争将远比以往激烈。穆里尼奥入主曼联，瓜迪奥拉掀起曼城改革风暴，利物浦还有切尔西的孔蒂和熟悉环境的克洛普。温格面对的对手太多太强了。

上赛季在其他球队陷入低迷的情况下，球队却未能夺得英超冠军，不少不满现状的球迷在球场外举着横幅，写着“温格，谢谢你带给我们的回忆，是时候说再见了”，希望温格离开。

2016-17赛季，在强大对手的包围下，阿森纳想要夺得联赛冠军将变得越来越困难。

新赛季首轮比赛，阿森纳在主场被利物浦打得落花流水，3-4的成绩不足以平息民怨，要求温格离开的声音再次响彻酋长球场。次轮战平莱斯特城后，温格更是因引援问题与媒体闹得不愉快。看来这又将是一个艰难的一年。不出意外的话，轨迹和过去几个赛季差不多：枪手的麻烦要么是引援不力，要么是主力受伤，温格总是喜欢拿手里不高不低的“潜力巨星”说事。

沃尔科特、吉鲁和威尔希尔并非没有实力，但他们在关键时刻从来都不靠谱，专家和名宿们大多认为球队只能靠现有的配置生存下去。

吉鲁依然难以扛起进攻大旗。

BBC曾请30位专家对英超前四名进行预测06年欧冠决赛枪手阵容，阿森纳被列为第二，但只有3人选出。更多人认为枪手只能保住联赛第四，第三名将是极限。但显然温格的名声还是为他赢得了信任，他个人带队参加欧冠的纪录还有可能被不断打破——只要他续约。

但一切预测都不能代表现实，很难确定温格的未来会怎样。“反温格派”的呼声无疑越来越高，但从俱乐部高层的角度来看，情况或许会有所不同：如果失去了温格，他们去哪里找一个能在投入相对有限的情况下让球队稳定出现在欧冠赛场上的主帅？曼联就是一个绝佳的反例——告别弗格森时代后，红魔不仅丢掉了英超霸主的地位，更在三个赛季内两度无缘欧冠。

但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有结束的时候，温格也终将离开主教练的位置。所以阿森纳真正应该准备的，是如何应对一个时代的结束。曼联也曾是一个参考——后者试图与莫耶斯实现平稳过渡的尝试遭遇了沉重打击，聘请范加尔的激烈举措也未能成功。不过，在连续的高投入之后，穆里尼奥带领的红魔重新找回了王者风范。

阿森纳现在的底子并不比三年前的曼联好，影响力和商业运作能力也差很多，他们有理由看重温格的才华06年欧冠决赛枪手阵容，但要摆脱限制，迎来新生，就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

您还在继续推进第四代和第五代枪手吗？

以亚当斯为首的五名老将后卫是温格入主后的第一代阵容，教授在改造那套阵容的同时，两度夺得双冠王，奠定了与曼联抗衡的英超格局。

2002年夏天，亚当斯退役，阿森纳的主力阵容开始以法国外援为主。不过这套阵容在以不败战绩夺冠后很快就被替换，新领军人物维埃拉在接任队长三年后被卖给了尤文图斯。

第三代主要由法布雷加斯、范佩西等尚未成名的年轻外援组成。这一换代，温格大胆而执拗地提拔年轻球员，但这些球员并没有百分百回报教授的信任，成名之后便主动离队，而球队也不得不在范佩西离开后重回本土化路线。

2012年10月，俱乐部与五名英格兰球员续约，开启温格时代的第四代。然而四年之后，威尔希尔被外租，吉布斯、詹金森、张伯伦未能成为主力，沃尔科特、拉姆塞则饱受伤病困扰。温格原本希望靠这群本土球员称霸英超的希望破灭了，2013年后引进的厄齐尔、桑切斯、切赫等著名外援成为了救世主。

厄齐尔和桑切斯是球队的“大长腿”。

由于英超豪门今夏在转会市场上疯狂投入，主帅终于改变主意，今夏在转会市场上斥资近9000万英镑，一口气签下三名主力级别的新球员。这一举动也被外界视为温格为扭转阿森纳和自己执教生涯的突破之举。目前这套仍在寻求最佳配置的阵容也被球迷戏称为温格4.5代。

教授的20周年纪念远没有10周年那么温馨美好，现在摆在他和阿森纳面前的最大疑问，就是明年合同到期前，他是否会和球队续约。温格在续约问题上向来比较迟缓，上一次续约还是在2014年夺得足总杯冠军之后，他后来坦言，如果当时在足总杯决赛中输给赫尔城，自己很可能不会考虑留在球队。在上赛季错失千载难逢的夺得联赛冠军机会后，教授对于是否续约也模棱两可，他强调自己对球队的专注和付出，一直表示自己和阿森纳之间默契十足、相互信任，不再需要合同的束缚。不过，对于未来三年是否会继续担任阿森纳主教练，教授始终避而不答。

以温格以前的性格，除非球队本赛季在某条战线上取得统治级或突破性的表现，否则他不会透露续约事宜。但如今，他的续约却成为解决厄齐尔、桑切斯续约等一系列问题的前提。试想一下，一个明年合同即将到期的主教练，如何说服后年合同即将到期的两名主力球员先续约？

编辑 | 鲜小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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